鲁元公主,是西汉开国帝后刘邦和吕后唯一的女儿,完全是十亩竹园一根笋——格外珍贵的存在。但,作为创立了无数个中国纪录的人——帝制时代第一个公主、史上第一个留下名号的“公主”等(战国时期有公主称谓,但都没留名号),鲁元公主的威风尚且还不如后来的馆陶公主、平阳公主、太平公主等人,似乎太低调了点。加上前面楚汉争霸时,刘邦被项羽追杀的路上,几次丢下小汉惠帝和鲁元公主的故事……总让人觉得,鲁元公主在爹那边没啥存在感,在整个汉朝也没啥存在感。
▲《美人心计》鲁元公主
再后来,刘邦在白登山被匈奴围困,谋臣娄敬提议嫁真公主换取和平,刘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个计策,哪怕,当时鲁元公主都已经许配给功臣赵王张耳的儿子张敖了——刘邦从白登山逃回路过赵地,张敖执的就是子婿礼(十二月,上还,过赵。赵王敖执子婿礼甚卑。《资治通鉴·汉纪三》),足以说明即使那会儿没成婚,俩人也已经说定了婚约大事。幸亏吕后大哭大闹,才用其他人代替鲁元公主远嫁塞外。
所以,作为亲妈,又是接近至高无上权力的人,吕后怎么可能让自己闺女过着凄惨或平淡的一生?
从前面的事,已知刘邦无论从什么政治大局等角度考虑,都可以牺牲自己的子女,那么,鲁元公主的人生幸福,咱可以合理推断一下,大概,只能来源于吕后的安排和争取。
▲《美人心计》吕后
那么,鲁元公主有什么幸福自由的人生呢?
西汉时期的公主和皇子,都各自拥有身为贵族的福利,皇子可以被分封到一个地方去做诸侯王,受重视的一字王享有3~7个郡,30~70座城市不等,二字王通常只有1个郡,一个郡底下的县也有10~20不等。这些诸侯王的封邑可以世袭罔替,原则上,不犯罪、不乱来的话,子子孙孙可以无限延续。公主们则因为“男尊女卑”体系,通常得到一个县作为食邑,食邑顾名思义,就是该县的一部分税收,要交给公主,供给她们吃喝拉撒,水粉胭脂等。比如,阳信公主,吃的是阳信县的赋税,馆陶公主,吃的是馆陶县,隆虑公主,吃的是隆虑县,等等。这些食邑在公主死了以后收回朝廷,不能传给儿子。这也就是为啥历史上那么多馆陶公主、平阳公主的原因,包括同一个朝代的西汉,就有两个馆陶公主。
所以,也就是说,经过爹妈和一帮老革命同志们的努力,鲁元公主也可以抱着双手双脚玩,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。
▲鲁元公主,又一个侧脸
那么,鲁元公主被封在哪个县?咱们暂时先看看西汉初期皇子们分封的情况:
刘邦长子齐王刘肥,领七郡七十三县,辖临淄郡、博阳郡(后改称济南郡)、济北郡、胶东郡、胶西郡、琅邪郡、城阳郡;
刘邦弟弟楚王刘交,领三郡三十六县,辖彭城郡、东海郡、薛郡;
刘邦侄子吴王刘濞,领三郡五十三县,辖东阳郡、吴郡、鄣郡;
刘邦二哥代王刘仲,领三郡五十三县,辖云中郡、雁门郡、代郡(后来刘仲被匈奴骚扰,逃回长安,刘邦把云中郡、雁门郡收回中央,封儿子刘恒为代王,只辖代郡);
刘邦儿子梁王刘恢,领一郡,辖砀郡;
刘邦儿子淮阳王刘友,领三郡,辖陈郡、沛郡、颖川郡;
刘邦儿子淮南王刘长,领四郡六十三县,辖九江郡、衡山郡、庐山郡、豫章郡(淮南国超级大,刘长是吕后的养子,可见吕后待他不薄);
刘邦儿子燕王刘建,封地多寡不明。
从上可知,刘邦把儿子们都封出去了,而著名的鲁地却无人认领,只有死了的项羽挂了个虚名“鲁公”。那么,鲁地实际的赋税,就尽归鲁元公主了。
所谓鲁元公主,“元”是开始、最初的意思,可以解释为鲁国第一任公主——颜师古注:“公主,惠帝之姊也,以其最长,故号曰元。”也有人认为,元是她的谥号,所以合称为鲁元公主。——西晋韦昭曰:“元,谥也。”不过,鲁元公主的儿子张偃在史书上也一直被称为“鲁元王”,也有人提出疑义,儿子怎么会和母亲的谥号一毛一样而不避讳?因此,元不可能是鲁元公主的谥号,只能表示是长、大、第一人的意思。但其实,张偃后来被废为南宫侯,死后的谥号是“共”,称“南宫共候”,根本不是“鲁元王”,也无从说跟老妈同样的谥号。所以,张偃鲁元王的称呼,一定是生前的,是当时的依他娘的封号称呼其子的一种模式。
无论是“谥号说”,还是“最长说”,元只是鲁元公主的一个辅助称呼,鲁地,才是鲁元公主受封的食邑。前面说过,公主的食邑一般也就一个县,而鲁元公主居然单独享有鲁地!再以前面楚、齐、吴、代等这些先秦大国的分封情况看,占据今天山东省另一面的堂堂鲁邑,绝不会小于三个郡。
这三个郡,按正常情况至少有30个县,也就是说,别的公主只有一个县的税收,鲁元公主则要吃30个县,完全就是大型硬核地主婆,哪位公主堪比?后来汉文帝的女儿馆陶公主权倾一时,又接盘了窦老太太的遗产,也达不到鲁元公主的富庶程度。
▲《美人心计》馆陶公主
而吕后对此显然还不够满意。
齐王刘肥一个人领七个郡,吕后掌权后,一直想打压齐王,于是,雷厉风行的吕后对刘肥进行了一层又一层盘剥:
第一次:“孝惠帝二年,齐王入朝。惠帝与齐王燕饮,亢礼如家人。吕太后怒,且诛齐王。齐王惧不得脱,乃用其内史勋计,献城阳郡,以为鲁元公主汤沐邑。吕太后喜,乃得辞就国。”
“十月,孝惠与齐王燕饮太后前,孝惠以为齐王兄,置上坐,如家人之礼。太后怒,乃令酌两卮酖,置前,令齐王起为寿。齐王起,孝惠亦起,取卮欲俱为寿。太后乃恐,自起泛孝惠卮。齐王怪之,因不敢饮,详醉去。”
▲《美人心计》汉惠帝
这次也就是西汉初年著名的一场笑话。刘邦死后,刘盈即位,楚王刘交和齐王刘肥都入朝觐见。刘盈是个厚道孩子,对大哥刘肥很礼貌,完全没有帝王架子,而是以家人礼仪尊奉兄长。吕后看得大怒,打算毒死刘肥,于是倒了两杯酒派人送过去。刘盈也不知是了解母亲的性情,特意援救兄弟,还是忽然来了兴致,竟然三步并作两步走,跑过去抢了一杯酒也要喝,吓得吕后赶紧爬起身打翻了刘盈的酒杯,地上瞬间起了白泡泡……刘肥疑惑,借尿遁暂时离场,咨询了身边的谋士,谋士一听就知道咋回事,说:“太后一定是看你地盘太大,羡慕嫉妒恨,而太后只有一个闺女,大王不如大方点,把靠近鲁地的城阳郡献给鲁元公主作为泡澡用呗。”刘肥依计而行,吕后果然放了一马。而这次,刘肥还不得不尊鲁元公主为王太后,等于说认了个妹妹做老妈,实在是滑稽。
第二次:“哀王元年,孝惠帝崩,吕太后称制,天下事皆决於高后。二年,高后立其兄子郦侯吕台为吕王,割齐之济南郡为吕王奉邑。”齐王刘肥的儿子刘襄刚得到地盘的第二年,吕后就把自己大哥吕泽的儿子吕台封为吕王,吕王的地盘从哪儿拿呢?薅羊毛割齐国的韭菜——齐国的济南郡变成了吕台的地盘。
第三次:“哀王八年,高后割齐琅邪郡立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。”刘襄在位第八年,吕后又把琅琊郡封给了妹妹吕嬃的女婿刘泽。
经过三次薅羊毛,齐国从七个郡被割得只剩三四个郡,鲁元公主则和齐国平起平坐,由原先可能的3个郡,又多收入了一个城阳郡。而获得城阳郡,鲁元公主又能多吃多少人家的赋税呢?《汉书·地理志》记载:“ 城阳国,故齐。文帝二年别为国。莽曰莒陵。属兖州。户五万六千六百四十二,口二十万五千七百八十四。 ”这是城阳郡后来的人口普查,即使鲁元公主接手的时候没有这么多人,咱们抹掉零头再打个折,按“口钱”算,天下也又多了十几万口人供养她一个人!
鲁元公主的富有,这就可想而知了吧……
再后来,鲁元公主没享受完,早死了,吕后看外孙张偃一个人可怜,就顺便把鲁国划给张偃了。《汉书·张耳陈馀传第二》:“后九年,宣平侯敖薨。吕太后立敖子偃为鲁王,以母为太后故也。”也就是说,皇子爵位世袭罔替的规则,在鲁元公主家,竟然也得以传承了。
吕后是真心疼惜闺女啊!(尽管,吕后也有拉拢各方可信势力的嫌疑)
大梁如姬/文